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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惕:中国经济全面温州化(悦涛)

2016-01-27 悦涛 悦涛


作者:悦涛


中国经济的热点太多,人们渐渐遗忘了5年前爆发信贷危机的温州。


有两个消息值得关注。


1、《每日经济新闻》报道,半年前,温州"金改108将"多数已离开,4位选聘副主任仅剩1人。


2、《证券时报》报道,去年下半年开始,江浙地区部分银行不良率开始下降,官方发布了向好的地区金融数据,有评论称江浙的坏账高峰已过。


两则消息喜忧参半:肇始于温州的江浙信贷危机有触底迹象,但轰轰烈烈的温州金改可能无疾而终。


2012年,温州信贷危机还在发酵,国家批复成立温州金改试验区。温州面向全国竞聘金融人才,层层选拔之后入选11人,除了一位原金融办党组成员,其他均来自保险、证券、人行、银监甚至华尔街,均无温州“从政从业”背景。


这批人被温州委以金融办副主任、温州银行副行长等要职。


到2015年5月,随着温州市政府的人事任免信息发布,当年公开选聘的11名金融人才,5人离开,4人调整了岗位,2人在原岗。


至此,可以说温州引进外援进行的金改已经夭折。


另一面,南京银行、宁波银行等江浙本土银行的不良率在2015年下半年开始下降。


温州的银监局最新数据显示:截至2015年末,温州银行业不良贷款余额291亿元,不良率3.82%,比2015年初减少9亿元,降低0.26个百分点。这是温州连续2年不良贷款余额与不良率“双降”。



“温州面临的问题是中国经济面临的问题,中国经济需要寻找新增长点。”这是上海交大和美国休斯敦大学双料教授吴国俊在2012年温州金改时说的话,到今天依然适用。



吊诡的是,标榜金改的温州实际上没有“金改”,而是闷头处理坏账;温州之外的全国却都玩起了“金改”。


两条不同的路:温州自身在去杠杆、控风险、处理坏账;但全国却开始走上温州之前的路:加杠杆、放大风险、造次贷,进入到“快钱模式”。



5年时间,颠倒了世界


温州是怎么从资本高地走向资本断崖?


生意两件事:机会和钱。匹配好,万事无忧;越失衡,就越危险。


温州人是个既能吃苦又聪明的物种,前者代表能搞生产,后者代表精于投机。


改革开放的前20年,民间经济以吃苦为主,温州也不例外。2000年之后,温州炒房团就开始小试牛刀,当时还算是吃苦和耍聪明并举。2005年以后,资产泡沫泛起,楼股起飞,温州资本开始批量转向投机炒作。


以上属于有机会也有钱的年代。用老炮儿的话说:美好的童年!


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,机会和钱几乎就没有均衡存在过。温州人走上了一条投机的不归路:


1、机会转移,有钱→抛弃实体炒资产


从兴业办厂走向资产炒作,并不是因为机会增多了,而是因为传统的机会在消失。搞生产的成本在走高,风险在增加,竞争白热化,周期太长。种种因素,政府没有支持,金融资本不支持。


2008年金融危机后,温州人最早发现实体经济已没有机会,但四万亿带来了足够的钱。


他们迅速抛弃实体涌入涌入楼市、股市、钢贸等资产炒作领域。


今天我们说的“资产荒”,温州人那时候就一清二楚:放水真正的效果是增加了实体运行成本和风险。(你这么放水,我搞个屁的实体经济,与其让别人炒楼,不如我先。)


2、泡沫吹大了,缺钱→高利贷


资产是有限的,资金持续涌入的结果只能是推高价格。也就进入击鼓传花式的庞氏局,还不能叫骗局,因为全国人民还没加入。但只要是庞氏局,要维系的条件就是必须有更大量资金来承接。


温州资本再强大,也是有限的。于是迅速拉高民间利率。于是干脆连资产也不炒了,炒钱——高利贷。很快他们发现利息越来越高,钱要回来越来越难。


一群聪明的温州人搏傻,效率最高,退潮也最快。因为谁也不想当别人的接盘侠。


资产,不炒了;钱……看谁跑得快。


3、机会没了、钱也没了→债务型通缩


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。


泡沫破裂后,投机的机会也消失了,但利息还得付完。债务型通缩就这么来的。


投资需要回报来兑付资金成本,但崩盘时,越没有产出,越缺钱;越缺钱,越不可能有产出。最后赔上了信用,是必然的,也是最无解的问题。信用危机让所有的资本收缩。


浙江之后,全国都进入先通胀、后通缩的状态。实体进一步恶化,但债务崩盘之后银根紧缩,温总跑去安慰了一下,温州金改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出台,但面对的是无解的问题。


按金融专家的处理,要大力出清、伤筋动骨一番再说。显然是官方和民间都无法承受的。最终还是靠温州民间的方式慢慢消化。



消化是个痛苦却必须的过程


为什么率先倒下的是温州,是浙江?


浙江亏在两个字:民营。外加两个字:聪明。但聪明得超越了现实环境。


浙江的倒掉实质是民营的倒掉,因为当地以民营经济为支柱,缺乏足够体量的国有资产,也就缺乏国有金融系统的背书,又没有国家金融中心的定位,缺乏本地金融平台的支撑。


一头过于聪明,另一头明显短板。导致信贷危机出现时毫无缓冲余地,一泻千里,尸横遍野。因为没有人救。


(广州、深圳的民企都不到4成,北京、上海连3成都不到。)


国家资本需要给央企和地方政府输血,所以央地主导型区域有命可续。民企没了机会也没钱的时候,吴英和浙江的命运都是注定的。


浙江经历了5年痛苦的去杠杆,目前最在意的是干两件事:1、民间信用;2、金融财团。至于经济自身的转型升级,民间资本自会选择让无效资产出清,转向有效投资。出身实业的浙江民资知道,这个过程没那么快。


风险在向全国蔓延


看平安银行的战报:2015年以来,新的问题资产爆发,不良资产区域从长三角扩大到福建和珠三角区域。商品体系的风险由钢贸企业扩展到煤贸、油贸等领域。


国内多区域的风险已开始暴露。


在温州去杠杆的这几年里,国内其他地方却在温州化。


长三角的信贷危机并不是因为产业低级、资产质量问题,而是民间资产炒作的滥觞。包括土地、金融、大宗商品。当年温州向服务业转型的说辞,如今被其他地方当救命稻草了。


可服务业的外衣包装得再精美,也是玩土地、金融、大宗商品,因为没有哪个地方能说自己的产业质量超过长三角。


实体工商业,都在溃退。增量资金根本无法附着于实业。也不是创业能吸纳得了的。


简要回顾2008年四万亿以来的货币之旅:


炒楼市股市→炒“新兴产业”(LED、光伏)→炒大蒜生姜(通胀)→炒钢贸、贵金属、字画、古董……→资金避险(通缩、钱荒)→“定向放水”→炒地、炒钱、炒大学生(创业)


目前貌似处在最后一个阶段。


三四线的地已炒不动,资源集中的一线城市成为最后的资金集纳地,炒作走向高潮。高利贷和证券化资产全面深入群众,甚至伸向人口凋零、老弱留守的农村。


全国大量的金融创新和服务业转型,不外乎温州走过的路。


温州式投机的特征:


1、实业环境恶化,制造业逃离;

2、资本过剩、需要寻找投资机会;

3、机会集中在楼市、股市、证券化资产等炒作领域,非生产性资产;

4、缺乏对资产的规范、标准、评级等信用体系;

5、信息不对称,官方和媒体无法做有效信息传达的中介;


温州式危机的特征:


1、泡沫吹得够大够漂亮;

2、聪明钱撤离、大炒家资金链断裂;

3、没有足够的接盘侠;

4、温州人认为:温州和其他地方不一样。



2011年的温州人,仍坚信温州不一样


前后对比,全国的情形,与温州当年所差几何?


过去一年间,泛亚、e租宝、大大集团、融资城,四家体量数百亿的金融平台坍塌,不亚于一个小型银行的倒闭。


温州当年得不到货币宽松的拯救,其他地方得到了。带来的是实体工商业的成本高企、加速撤离——高风险、低回报、长周期。越撤离,实体资产就越少,资金空转也就越严重。大量资金游走在证券化资产(连土地在内)。


不同之处在于,温州人更敏感,当明白资产不足以提供回报时(资不抵债),迅速抽逃,也迅速崩塌;全国人民的敏感度更迟钝。


另一个不同点是,温州是从民间借贷绑架了银行,银行跟着民间走。其他区域的金融体系是:银行资金流向央企和地方国企,民间借贷流向土地资产和各类形态的金融资产包。


除了投机的节奏比温州人慢一拍之外,这种敏感度差异和金融体系差异,是全国版投机比温州勃起更持久的主因。


但方向上,是一样的。最后一波,都是炒地炒钱。炒地,是因为没有信用程度更高的品种;炒钱,是因为够刺激——所有人的G点都是这个。


无非是用理财、互联网金融替换了温州的民间高利贷。


但问题也在于这里。


温州是以乡情、族群为纽带的商业、金融体系,互相谁也离不开谁,信息比较对称,民间信用是他们继续做生意的必需品,容易恢复。


但全国性的投机怎么收场?要知道,温州人知道自己在做风险投资,走的是地下借贷;现在全国的参与者看到的是阳光业态、合法外衣的投资产品。


信息高度不对称,没有任何信用纽带。唯一可依托的就是政府和媒介。


但是……举两个案例。


1、前几天被清查的老牌网贷公司融资城,科技部以之作为科技金融的典范屡次为之站台和推荐。


2、原国家经贸委研究中心、国资委研究中心宏观战略部部长赵晓教授,在媒体高端论坛上号召成都人民买入商铺保值增值。成都总商业存量已经排名全国第一,在建面积全球第二,是巴黎的20倍。空置率全国第二。


为什么现在比温州当年更危险?因为市场比当年的温州更混乱,投机难度远甚于温州。信用靠政府,可科技部都没有判断能力;信息靠媒介,媒介请来“专家”。包括为泛亚站台的宋鸿兵、茅于轼。


在这种环境下大量普通人参与投机,不能再奉行没有制度约束的自由主义了!


对经济体系来说,当前的中国并不是不需要生产,而是急需升级版的生产力。但土地泡沫推高生产成本、生活成本、流通成本,增加居民端债务,对生产和消费都是挤出效应;高利贷则对应着房地产和企业债务,以高成本推高企业端杠杆。



传说中的永动机,已是很多人的信仰


于是地方政府面临的是这样的场景:投资端造次贷、消费端加杠杆、实体端增成本、地产积压库存(高价库存)。


急剧增加的债务最终压上的是政府信用(中央关心地方债,其实是关注这背后城市的整体债务偿付能力)。


温州为什么垮了,因为政府不压自己的信用。这也导致它风险过早暴露,有比其他地方更强的自我修复能力。政府信用无限抵押的那些地方,未来面临的场景只会更加复杂。


温州的赌局已经散场,中国经济却在全面温州化。


保持清醒!不要让自己成为退潮时那个裸泳的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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瞎聊一些经济的事儿

只是因为寂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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